四茵

回到家的时候两人的衣服都被吹得又冷又硬，王也忙进屋把暖气给开了，屋子里温度渐渐回升才不至于那么冷。北京下雪虽然好看，但这盛景在冰天雪地里描绘，对于赏看的人来说，实在有点难以招架。

诸葛青正用王也给他的毛巾擦脸，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砧板在有节奏的响，诸葛青走进厨房发现王也在煮姜汤，王也看人进来了就和他搭话：“今天这雪没白受吧。”

诸葛青环壁靠在门框上笑，王也把姜片小心地放进锅里后又盖上锅盖，抬头发现诸葛青还在，初始没什么声音他还以为人已经走了，“就这么喜欢站着。”

诸葛青感叹：“老王，我发现你真贤惠。以后你女朋友算是赚到了。”

王也把诸葛青这话归为插科打诨一类，笑着说：“要不我也教你几招？”

诸葛青摆手：“不用了，况且，我也没说我不会煮饭啊。”

王也挑眉：“嘿哟，阿青还会煮饭啊，哪天瞧瞧你的手艺？”

诸葛青用手捻住流海上的水珠，跟着王也出了厨房，脸上还是得意的神色，“那还是要看情况。”

“成成成。”王也笑道：“随你吧，哪天你心情好了千万要露一手。”

姜汤的确暖胃，一碗汤喝下去，诸葛青觉得自己的寒意已经驱走了大半。王也本来想再给诸葛青冲一包药剂，但诸葛青借口犯困，等王也烧好了水再出来时，人已经滚进被窝里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他对着睡着的诸葛青无奈，只得笑着把药端出去了。

其实北京几个景点诸葛青原来都溜达过，但跟着王也一起还是头一次，因此虽说景色不是新鲜的但心情还是十分新鲜。折腾了几天后，该看的都看了，该逛的都逛了，两位大爷着实不想再走什么路，就在家里蹲着。

在王也的伺候下，诸葛青格外好养活，早晨几个馒头一碟咸菜，中午随便几个菜，晚上简单一个面食，诸葛青不嫌弃不闹腾，一点意见也不发。每天王也照例端上一碟菜上桌，诸葛青早已上坐，王也哭笑不得：“老青，我寻思着你还是快离开我这儿吧，再这样下去，你的品位都得下降三个档次。”

诸葛青摇摇头：“哪里，跟着老王过几天素食生活还是颇有一番体验的。”

王也落座，吸溜一口稀粥，拿着馒头下咸菜，说：“随你随你。”

一根咸菜还未嚼碎，王也想起一个事儿，对诸葛青说：“你家那三要回来了。”

诸葛青悠哉，问：“哪三？”

“就诸葛家的那三人。”王也解释道。

“哦。”诸葛青把饭碗放下，问王也：“什么时候？”

“早晚是下周星期四的机票吧，就前后几天，要去接吗？”

诸葛青笑了笑，说：“信不信他们能自己找来。”

王也嘿了一声，心下了然，就那三人的德行，可能还得搞个花样出来，像上次那样来个偷袭也不一定，“这个倒还是靠谱的。”

诸葛青通过这为数不多的几天相处下来渐渐发现王也的生活真的只一个闲字可概括，不用工作，没有杂事，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那么一个人，成天扫扫地，念念经，打打坐，真是比大爷还大爷的养老日子。

两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几天天气转暖，北京的雪已经化尽了，因为前几天雪的掩藏，扬尘很大程度的减少，如今北京的空气是说不出的清冽，天空又蓝，阳光直射，实在很适合闲坐的一天。

“老王啊，你别告诉我你整年整年的都这么过日子。”

王也睁眼：“怎么，老青你要改造我的生活？”

诸葛青咂咂嘴：“有那种想法。”

王也笑道：“只是今年没怎么安排好，等翻了年我可能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么呆下去我也觉得受不了。”

诸葛青点点头，王也反问他：“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见了那三人就回去了？”

诸葛青掩饰性地笑了笑，说：“可能吧。”

“别怪我没给你说啊，北京最冷的时候还没来呢。怕你受不了。”

诸葛青笑道：“天天呆屋子里不就行了。”

王也嘿嘿地笑，调侃道：“你这爱闹的性子受得了？说实话看你天天跟着我过这种清贫的生活我都有点过意不去。”

诸葛青摆摆手：“别，我哪儿不是家啊。”

王也：“行吧。”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话很少，很多时候都是沉默，但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对方带给自己的安适感仍然让人愉悦。譬如现在，王也躺在椅子上睡觉，诸葛青有一下每一下的刷着手机，偶尔弹出来几个消息，便和人聊天。

傅蓉已经许久没和诸葛青联系过了，诸葛青想着就给她发了一个消息，“在吗？蓉姐。”

对方应该是正在玩手机，很快就发了个暴怒的表情，“叫什么姐？没看着我年轻吗？”

诸葛青失声笑道，忙打字过去赔礼道歉：“是是是，蓉儿妹妹，你真可爱，你最年轻。”

傅蓉：“这还差不多。”

诸葛青：嘿嘿，不看我是谁啊。

傅蓉：傻子。

诸葛青：友尽。

傅蓉：哟哟哟哟，行行行，诸葛青小宝宝，姐错了。你无敌聪明，卧龙再世。

诸葛青：滚！

傅蓉：……行了，说正事，你现在在哪儿呢？

诸葛青：北京。

傅蓉：so good，你明天来接机吧？

 傅蓉：我刚好北京跑业务。

诸葛青的手指在数位键上起落，阳光在指缝间依次跳动着，他发送了一个遵命的表情包。

问：什么时候啊。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王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诸葛青被吓了一跳。

他摇摇手机，笑道：“没啥，傅蓉要来北京办个业务，让我去接她。”

王也迟缓地哦了一声，突然就觉得诸葛青的眼睛弯得很好看，他用手指点了一下手背，说：“要我陪你吗？”

诸葛青有些怪异地看着王也，一脸不可置信，王也被看得不自在，就问他：“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诸葛青笑道：“不是，主要是没想到老王你这么喜欢管我啊。就……挺惊讶的。”

王也笑笑：“如果不方便，我也就不去了。”

诸葛青把手机放好，说：“怎么会呢，一起去吧。”

“什么时候？”

诸葛青：“明天，晚上六点左右吧。”

王也的行为其实在情理上有点说不通，也正因此，在王也说要不要我陪你的时候诸葛青会有些错愕。王也和傅蓉并不熟，因此他实在没必要陪着自己一起，即使是以诸葛青不熟悉北京为理由仍然有些牵强，毕竟如今地铁如此发达，去机场也只是十几分钟的事，诸葛青自认为他自己还没有这么矫情。除非，有另外的动机，不愿意，或者不放心，自己去见那个人。

诸葛青那天夜晚为此晚睡了一个小时，他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那点希望，那点对于王也感情的希望生出极微弱的一簇火灭，却把诸葛青的面庞烤的微红，他压着心寻求平静，终于在凌晨十二点昏沉沉地睡下去了。

傅蓉的飞机准时抵达，虽然早在今晨诸葛青就给傅蓉说过他跟王也一起来，傅蓉见到王也还是作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王也只能向傅蓉招手：“嘿，傅蓉妹子。我王也。”

傅蓉老实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行李丢给王也，咧出一口白牙，她笑了笑：“嘿嘿，我知道，你是友人A嘛。”

王也：“什么？”

诸葛青看王也露出一脸疑惑，忙上前把傅蓉揽过来，捂住她的嘴对王也笑：“没事，老王，咱们走吧。”

王也于是看诸葛青把傅蓉往远离自己的地方拉，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得久了，觉得自己心里的酸味越来越浓，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遥遥叹了一口气，他在思考自己来机场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现在来说，那真是未必。

王也先把傅蓉的行李拉到了她住的酒店，后来诸葛青给他发了一个定位，是一家清蒸菜的馆子，王也也去那儿吃过几次，路熟，虽然离得远了点，但很快还是到达了目的地。一到地方，发现两个人已经吃上了。

诸葛青朝站在饭馆门口的王也招手，喊道：“王也，这儿，这儿。”

傅蓉有点不好意思地朝王也笑笑：“嘿，王道长，不好意思啊，我实在太饿了，就先吃起来了，见谅见谅。”

王也表示没关系，对傅蓉说：“如果有什么帮得到忙的地方，就给我说吧，北京范围一块，我还是挺熟的。”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妥当，又加了一句：“老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傅蓉咧嘴：“王道长客气客气。”

诸葛青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敲了一下傅蓉的头，傅蓉一惊，一记白眼瞪过去，诸葛青抢白：“咱们能不能讲点礼数，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傅蓉凶巴巴地说：“你打我干嘛，人王道长都没说啥呢。”

“王道长，你说是……”傅蓉看王也似乎有点不高兴，注意力也有点分散，突然噤声，瞅瞅诸葛青还在可劲儿的吃东西，突然生出一股悲哀感，她暗暗用胳膊肘捅了捅诸葛青，同时对王也说：“王也道长啊，我和他不是你……”

“我先出去一下，想起来家里没茶叶了，出去买点，你们慢慢聊。”没等傅蓉拉住王也，王也已经出了店，黑夜沉沉，他一个人走在街上，然后被夜色吞没。

诸葛青问傅蓉：“老王他怎么了？”

傅蓉伸出爪子捏了捏诸葛青的脸，“你啊，真是个傻子。”

等傅蓉吃完了饭，王也才回到餐馆，就像是掐着点来买账那样，再次看到两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王也自己的错觉，他觉得气氛有点怪，诸葛青和傅蓉看他的眼神都颇有些复杂，特别是傅蓉，眼睛穿梭在诸葛青和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在期盼着一个故事的发生。

出去走了一趟，王也才平复自己的心情。从机场的时候他的心一直是闷堵，自然是知道症结何在，本来以为自己能陪着诸葛青一路笑到底，但终归是高估自己了，看到诸葛青如此不顾忌地在自己面前和另外一个女人亲昵，王也承认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是——嫉妒吧。

这感觉很陌生，王也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一种冲动，那一刻如果他听从自己的本心，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拉开，让诸葛青只能看着他，离他更近一些。

与初始的时候相比，诸葛青和傅蓉在车上明显安静了许多，王也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原因，可能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发生了些什么吧，余光瞟了瞟诸葛青，这人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而后视镜里的傅蓉，可能是在逛淘宝吧，神情纠结，似乎在面临某种选择。

那一瞬间，王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安顿好了傅蓉后，王也和诸葛青也不能久留，毕竟时候晚了，互相道别就回了另外一片区，今天经过胡同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都要长，走了一段路，王也突然发现诸葛青还站着路口，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巷子口风大，他不自觉地把衣领往上拉了一点，王也问他：“青，怎么了？”

“王也，我问你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王也听到的语句很碎，只有几个单字，他朝诸葛青走近一些，问他：“老青，你刚说什么？”

诸葛青神色黯然地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王也握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屋里拉：“进去吧，这儿风大，吹的人怪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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