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茵

兰溪的春天到了。街上散步的老人也多了。太阳好的时候，天也是蓝色的，澄澈明净，云像绣花那样好看。

 

王也运气好，兰溪的天气久违地放晴。他从北京飞过来，三月份，北京这个季节还是光秃秃的，来到南方，眼睛一阵悦意，直呼舒服。他觉着自己像是个养老的，这比武当山的日子还舒服。

 

两人的关系已经定了，但是常常分居两地，偶尔也会吵架，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两人都比较理性看待问题，吵架了互相开导对方，全当是学习了。

 

这回他在兰溪待得比较久一些，有五天。北京那边也催，王也回复的一般口径都是，就回啦就回啦，明天的机票。实际他连行程都没安排上呢。

 

诸葛青是家里的长子，开春事情多，都在忙族里的事；他忙的时候，王也也不做啥，就一边儿盯着人的脸，看得困了趴一边睡觉，心里美得不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吃了一口糖人，嘴里嘎嘣脆，糖丝黏在牙口上，甜味进了心里。

 

至于别的什么事，他们自然也做；不敢在家里，那木门王也看着隔音效果也不太好，两个人于是随便说个理由到外面去住，第二天才回来，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干嘛去了。诸葛栱之前还瞪两人几眼，后来习惯了，正眼都不瞧他们的。

 

王也离开兰溪的前一天把行李都收拾好了，虽说是行李，但除了几件衣服也没别的了，来时一个包去时一个包，也挺方便。就是有个地方比较恼人的，王也想把诸葛青也打包回北京去，但也就只是想想，折叠人那法术，他可还没听说过。

 

走在石子小路上，夜晚白冷的光线映照两旁的花叶，王也说：“这回我回去有些忙。下次你什么时候到北京我可能不能去接你了。”

 

诸葛青笑笑：“没什么，下回你来兰溪时自己也能找着路。”

 

王也就知道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什么便宜都不让占。不过这飞来飞去的长期下来确实有点折磨人，王也合计着什么时候两人就住一块儿了吧。这不是个小事，住在一起两人的距离会近很多，对于双方的家庭来说也是一个大的改变，考虑的有很多；王也一次没问过同居的事，诸葛青也没提。如今他想到了，也顺嘴提了句：“要不，住一起吧？”

 

两个人并排走着，步伐差不多大小，诸葛青的影子突然停住，他转过头，与诸葛青面对面；视线交汇，诸葛青有些迟疑，王也想了想，笑了一下，说：“这不急的，我就这么一说。”

 

“王也。”

 

“嗯？”王也回应，目光温柔。

 

诸葛青靠近王也，黑暗中亲了亲他的侧颈，“再等等吧。”

 

王也轻轻回抱他，说：“天有些冷，回去吧，乖。”

 

怀里的人一个激灵，诸葛青冒出个头来，眨眨眼睛，道：“王也你变了。”

 

王也笑：“怎么了？”

 

诸葛青眯眯眼睛，“肉麻。”

 

我爱你啊。王也今晚确实肉麻，他看着远处的灯火，嗅到涌动的春意，而这一切，明天之后他都在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兰溪的春天在第二天被王也甩在身后，出了车站，北京迎头灌了王也一嘴冷风。分明昨晚他还和老青待在一起，怎么这回儿就立在这人来人往的车站呢？王也翻开手机，给诸葛青发去消息：到了。

 

诸葛青：嗯。

 

王也所说的忙确实不是胡诌；在王卫国的软磨硬泡下，王也终于还是进了公司，挂牌一个总经理；总经理此职务，正经干起来确实也是忙的。但关键的，王也对商业，一窍不通。

 

每天早晨穿好西服，打一个领带，把头发都梳上去，王三少就进了王卫国旗下公司。金元元在电话那头嘲笑他朝九晚五的生活，说他是为爱情献身……哦，不，卖||身。这家伙拿王也开玩笑得心应手，王也早已习惯了，就回是是是，至少我有得卖啊不是。

 

王也初到公司时，小姑娘们还是惊喜了一番。毕竟底子在那儿，王道长拾掇拾掇还是能拥有一众小迷妹的。不过热潮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小姑娘每天看见王也那张昏昏欲睡的脸，再好看也没劲得很了。况且在下班时，瞅瞅王总经理那样儿，头发散下几根，小姑娘们怀疑早上见着的那个王也是她们的幻觉。

 

公司运作不易，王也叫二哥把之前调走的经理调回来，自己当总经理助手，乐的清闲；二嫂之前听王也要上班，还掷气，如今看王也这副样子，面上也高兴许多。

 

四月初，王也和诸葛青分开的第二十天，诸葛青终于把族里的事忙完了，他给王也说明天早上10点到。王也说成，他在手机薄里随便翻了几下，把金元元的电话号码发过去，说：“明天我有些事，到时你直接来公司就行。”

 

诸葛青抹了抹头发梢的水珠，坐在床沿盯着金元元的名字看了好几秒。是之前那个金元元？那个女孩子，她亲过王也，诸葛青胡思乱想着，醒过神来时自己发笑；不管什么女孩子，发展成闺蜜就好了。诸葛青把手机放在桌上，准备练几个瑜伽动作就睡觉。

 

 

 

四月份，北京的天气已不如三月那样冷。绿叶冒在树尖，阳光照耀着，空气一股清冽的味道。这几次来，诸葛青还是头一次看到北京街头大丛的绿色；冬天的萧索与枯败已经消逝，改头换面的，是清脆的鸟鸣声和暖洋洋的风动。

 

他提了一个小箱子，金元元在一众人里一眼找到了他。瘦长的身子，穿着件蓝色卫衣，清新的色调下衬得脸皮更白了；这个皮肤真是让人嫉妒。金元元一边往前走一边挥手，诸葛青转头看到那个女孩，先露出招牌微笑。

 

坐在车上后，不用问，金元元直接把人往公司送。诸葛青坐在副驾驶上，意味深长地看了金元元一眼，道：“好久不见了，金姐。”

 

金元元说：“诶，这声金姐叫得还挺顺口的。给姐讲讲，咋看上王也的？”

 

诸葛青一愣，眯眯眼睛，说：“王也这人挺好的。”

 

“哪好？”

 

“比我好。”诸葛青笑。

 

窗外的景物变换，如新的街道反着淡淡的白光，车辆稍过，树枝也往另外的方向偏。金元元捏了捏诸葛青的脸，道：“你也挺好的。”

 

诸葛青挑眉：“长的好？”

 

金元元笑了笑：“长的也挺好。”顿了一下，她又说：“上次KTV，你看到了吧？”

 

“嗯？”诸葛青没想到她会提这一嘴，停了一下，才点头，“嗯。看见了。”

 

金元元弯唇，“生气了吧？”

 

“没……”诸葛青下意识反驳，旁边的女孩像是什么都看清了一般，偏头觑了他一眼，车往左拐，另外一片开阔的天地，诸葛青舒了口气，笑着：“确实挺生气的。金姐那时候就看出来了吗？”

 

“王也那样儿我是看出来。你嘛，我第一眼不确定。”金元元说，“你和王也在某些方面太不一样了，甚至是相反的。我亲王也那一下就是为了看你的反应。”

 

“金姐，这么不相信我的为人吗？”诸葛青说。

 

车缓缓停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司大门。金元元解开安全带，对诸葛青说：“知道我后面为什么不撮合你俩吗？”

 

“我就想看看你们自己能不能走在一起。”金元元说，“对于小也子来说，你是重要的。”

 

诸葛青眯眯眼睛，他推开车门，跨出一条腿，最后转头对金元元笑了一笑，“对于我来说，王也也是最重要的。”

 

“金姐，拜拜。”

 

“小样儿，我可不喜欢你。”她撇嘴。

 

诸葛青说：“那我应该理解为你喜欢我了？”

 

金元元最后没说什么，摇上车门转弯离开了中海集团。诸葛青看着那辆白色的车渐渐变小，变了一个道之后，隐如车流中再也看不见了。诸葛青觉着，自己这个闺蜜发展计划可能没有实现。

 

北京堵车，诸葛青到地方时，王也在办公室吃午饭，诸葛青推开玻璃门就看到王也盘着腿在沙发上挑菜；他之前没和王也说自己到公司了，突然出现，王也嘴里的饭噎在喉咙里，诸葛青把桌上的茶杯递给他，同时坐在王也的身边。

 

顺畅了气后，王也说：“怎么不和我说说？至少我下去接你啊。”

 

诸葛青摇摇头：“怕你忙。”

 

王也的眼神突然软下来，他揽过诸葛青的肩膀，亲了亲他的脸颊。这么久没见了，之前忙和闲的时候都没有发觉，如今人到眼前了，思念却像发疯了一般，一直生长，王也甚至不敢相信，坐在自己身边的是诸葛青。

 

“青。”王也叫道。

 

诸葛青抬头，眼皮掀开，睫毛颤了颤，轻声说：“怎么了？”

 

王也捏住诸葛青的下巴，没等人反应过来，附上一个深吻，舌头的触觉被唤醒，陌生而又清晰，他们在办公室亲吻，难以想象，办公室外还有人在电脑面前工作呢。

 

“唔……”诸葛青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推开王也，擦了擦嘴角的唾液，脸颊一边衬着些红晕，他说：“老王，我还没吃饭呢。”

 

“恩……啊，这样，我去给你打一份过来。”王也急忙站起来，脑子里的神经却仍然模拟着方才的亲吻，全身上下都有一种酥痒而麻的感觉。到门口时，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却被推开了，王也的大哥拎着一盒饭，看了一眼神魂具失的弟弟，朝里面瞧，诸葛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他回以微笑，把王也拉回来，道：“盒饭我带了。给你家那位的。”

 

王又和诸葛青握了握手，“你好，我是王也的大哥王又，之前没见过我吧。”

 

“诸葛青。”诸葛青说，“现在认识也不迟。”

 

王又坐在转椅上，顺手拿了支笔来转，开玩笑道：“刚才公司那群小姑娘这么激动，我当是谁呢？这会儿我是不是应该去戳破他们的幻想气泡？”

 

王也说：“找我啥事儿啊？”

 

“怎么？小也现在就赶我走了？”

 

王也白了王又一眼，“您可别开我玩笑了。”

 

王又叹气，“哎，当什么道士啊，想你高中那会儿多可爱。现在连你大哥都猜不出你在想什么了。”

 

诸葛青在一边儿看看两兄弟斗嘴觉得挺好笑，也没多说话，没想到王又拿他开刀了，“弟媳，您说是这个理不？”

 

诸葛青脸又红了，不知这话要怎么接。沉默了半晌，王又站起来，对王也说：“行吧，我先走了，三天后有个晚会，你记得出席一下。”

 

王也问：“二哥呢？”

 

“结婚纪念日。”

 

“你呢……行吧，我去。”王也想起来大哥回来还有别的事要忙。

 

临走的时候，王又向诸葛青招招手，“小青，大哥先走了。”

 

诸葛青：小青……

 

 

王也说王又念叨着诸葛青好久了，诸葛青看出王又挺喜欢自己的。王也和王又的相处模式和王亦完全不同，两个人似乎没有过多的隔膜，少了利益的牵扯，也更加接近兄弟的关系；类似于自己和白相处的时候。

 

王也说他再在公司待一周，老爸应该就能放人了。吃着锅里的煮滚的速冻饺子，诸葛青问了一嘴：“你们中海集团的总经理，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王也把火关了，说：“不清楚，我老爹说干一个月给我100万。”

 

“咳咳。”诸葛青呛了一嘴，不住的咳嗽，王也抚抚他的背，诸葛青按住王也的手，道：“家里有矿就是不一样。”

 

周三晚会的性质类似于联谊，建立在商业活动上，中海集团只是象征性的出面，老爹说不牵扯什么利益关系，临走时对王也说随便对付几杯就行了。王也身体力行，坚决贯彻王卫国的嘱咐。

 

诸葛青是一同去，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本来也少，王也心里想着带家属也不是什么大碍。他原是这样想的，如今却后悔了，这家伙真的太招女生喜欢了！

 

穿着礼服的富家小姐，穿着西装的成功人士，甚至一些商界公开出柜的GAY，王也头疼，恨不得马上把诸葛青轰出去。诸葛青无奈，哄王也，也不全怪我。他说：“要不我就走了？”

 

王也之前已经和几个重要的人打过招呼了，喝酒这事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于是说：“去后院吧。”

 

这个晚会在远离城市中心举行，地方僻静，甚至没有霓虹灯照耀，天空闪烁着繁星，春末夜晚的清爽，诸葛青说：“这个时候，圆明园的树都有叶子了吧？”

 

“嗯？”

 

诸葛青停住脚步，说：“冬天的时候，那里太冷清了。离开之前可以再去一次。”

 

诸葛青的脸皮薄，晚间的风虽不冷，隐约还是有些红，王也亲亲他的脸颊，说：“青，我想你了。早知道，该让你待在家里。”

 

“王道长吃醋了？”

 

王也居然点头，这一点诸葛青倒没想过。他原以为王道长云淡风轻，一般不动情根呢。但幸好这只是他以为，幸好王也的情根是为他而动，不然，难以想象，此时此刻诸葛青会是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这样的时候是最好的。安静而没有干扰，一心一意地和对方接吻，忘却所有曾经忍受的寂寞。嘴唇分开，诸葛青说：“我爸答应了。”

 

“什么？”

 

“同居。”诸葛青说。

 

王也眼睛一亮，拉住诸葛青的手腕：“真的？”他怕诸葛青为难，又说：“这事儿我说了，不急。”

 

“我之前是考虑到白还有族里的事情，白还太小，我身为兄长总要照顾多一些。如今，我爸说应该让白历练历练了，这事自然他就默许了。”

 

王也没想到这一层，如今听到诸葛青的坦陈，突然有点心疼他。握住诸葛青的手，他说：“要不就在兰溪买房吧。”

 

“中海三公子入赘诸葛村？”诸葛青笑了笑，道：“也不是不行。”

 

他们还有很多日子去想，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即使是身为异人的他们，未来也一定会有很多变数，圈内圈外他们坚信彼此都会互相陪伴。

 

王也在月夜里发了一条朋友圈：四月老北京，不冷！

张楚岚：春天到了。

冯宝宝：买大棉袄！只要998。

张楚岚回复冯宝宝：宝儿姐，人王道长不冷。

 

深夜12点，诸葛青：回春了、

 

之冬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