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茵

好耶!

 

【也青】《之冬》2—小院

原来诸葛青同王也闲侃的时候,说南方不怎么暖和,王也斜睨了他一眼道:“山人到北京城转一圈去?”

诸葛青看王也神情自在,便起了心思顺着他的话讲下去,搭起兰溪到北京的桥。诸葛青把一根草叼在嘴边,草尾一下下扫着王也的鼻头,任面前人怎么拂他都不松开,然而启唇那草自然就落下来了,落在了王也虚握的手上。诸葛青半蹲着身子,视线平行放到王也眼睛里,王也得眼瞳是棕色,懒惫中有一丝慌乱,诸葛青抽出那根草,抛话到耳边:“那道长要照顾山人啊。”

王也把诸葛青往下拉,人没站稳睡到自己腿上,声音是悦意的,但也听出来完全没有揣摩这话里的深意,他拍拍诸葛青软软的脸皮,说道:“自然是要招待的,好好的招待。”

诸葛青下飞机遛街就到了圆明园,只稍稍掐指一算换得王道长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诸葛青心里偷笑,这算是来得值了。

那么,道长给吹一个糖人吧。

看王也辛辛苦苦吹出来一个卖相不怎么样的糖人,诸葛青才觉等待也是一种可欣赏的心情,或许旁边的人是他才又这样的愉悦,换作旁人,诸葛青倒觉得那是浪费光阴了,光阴不可欺啊,怎么能白白流耗掉呢?以前他是这样想的,现在改了,这话不绝对,那要看对面是怎样一个人,人变了,总是有例外的。

诸葛青穿了家里最厚的棉服来北京城,为防风霜欺凌还带了个青灰色的绒线帽,一条淡蓝色的围巾,本意是以防万一,全没想过要派上用场,但他下了飞机就被北京的风吹傻了,无奈之下只好将围巾帽子往脖子上围往头上套。他是怨这些东西遮住了他的脸,到时见王也看不真切,着实是一种损失。

他就想这是一种损失,但冬日的寒风不论损失,但论威严,诸葛青念念经还是没挺过去,北京的风是真冷,比南方冷!王也看诸葛青缩脖子拢袖子,几乎要成了个毛线团,心里庆幸自己早早收了摊,不然真叫风吹成了个傻狐狸,他还找不到人赔啊,但心里心疼是真,嘴上的揶揄也并不假,“青啊你是来找我啊还是来找北京的冬天的啊。”

王也推着三轮车入,街道上哗啦啦吹起一片的叶子,耳朵里都是金属质冷的碰撞声,诸葛青打了个喷嚏,动作似乎因为冷而迟缓了,半天扭了下脖子,却不说话,天边线勾的云扯碎了在乱钻,左一点右一点,高楼一点,矮房一点,诸葛青的头发不安分的往上翘,眉毛不那么灵活了,眼睛眯着,像是雕塑一样,表情在这样的温度下也咧不开,似乎是有怨气,换作平时上手就是一顿,现在只是却瞪了一眼。

王也挠挠头,看诸葛青的气没发出来,自己的心中倒有些添堵,怎么着,他还成了受虐狂了?巴望着人家来打他。

跟着王也走了老半天才才停下脚,诸葛青才发现那卖糖人的车子不是王也自家,他看他把车交到一个老大爷手上,老大爷笑呵呵盯着自己看,诸葛青回笑,但脸上神经僵直,这笑也有点冷气,大爷不怨年轻人不懂礼貌,甚至于有些慈爱,他问诸葛青:“南方来的娃子吧?”

诸葛青点点头,白气上飘糊到他的眼睛上,“是啊,大爷您好啊。”

这是个好娃啊,就是被冻傻了,大爷见诸葛青如此懂礼貌,更加欢喜了,他关切地问道:“天冷哇?”

诸葛青说:“冷!”好像被大爷这问候挑开了一个口,表情突然生动起来,诸葛青控诉,“风特别大。”这的的确确是肺腑之言。

“那南方咋就没风啦?”大爷问道。

诸葛青还要说,南方有风啊有风,春夏秋冬都有风,但冬天不大吹人脸上,不疼不痒的,这儿的风啊就像刀子一样,可语言组织好了,却没有机会说出来,王也是怕面前两个人聊得太久,出面打圆场,想止了这话头。

王也和颜悦色地往大爷面前一靠,打趣道:“哎呀,大爷,你家孙儿怕是要回来了。”

大爷的孙儿调皮,家中平时无人就冷清,小孩儿回院子里虽然吵闹,但一吵闹至少心里不必因为顾念着苍老而心生悲戚,因此对孩子的挂念极深,听到孙儿两个字,神色一变,再一看表,已是散学的时候了,不再多说什么,与两位道了别便离开了。

诸葛青朝老大爷招手,大声说:“下次再聊啊。”

手还没收回来,王也划过空气一拽,拉了人手往街的另一头走,王也手大,诸葛青的手比王也稍小一点,他就任由另一人的温度包裹着自己,诸葛青的笑容更加明显了,“王也,去哪儿啊?”

王也说:“回家。”

王也放手,声音似乎有些别扭似乎又坦坦荡荡,街头一声吆喝卖糖葫芦,两人的心随之一惊,周围沉默,风还只管着猛劲地吹,王也回过神时,诸葛青已经与他并排走着了,眉眼笑意像冬天的阳光。

诸葛青道:“道长有家,我可没有。”念念叨叨着停了一下,又说:“我家在浙江兰溪,与北京遥遥相隔一千多公里,算了算了我还是回酒店吧。”

说着要转身,王也一把拉住,挑眉:“看不起寒舍啊,您老费这么大劲儿跑来,赶着玩呢?”

诸葛青不语。

那胡同四方的墙壁像围绕着淡淡的光,诸葛青眼看着王也消失不见,脚步不自觉地也加快了,他和他一同走,王也的声音跌转着落到他耳边,“青,王也招待,赏脸不?”

王也初始还疑惑,以为这人闹别扭呢,不辞辛苦跑到北京来不就是找他吗,哪里有去住酒店的道理呢?诸葛青呢,以为自己的玩笑被人当了真,要不怎么转瞬人就不理人了呢,但他听了王也的话心里一阵暖,没忍住就笑出了声,笑声在胡同里荡来荡去的,让人以为春天来了,实际上墙头斑驳朽尘,还是冬天。

诸葛青笑完了才有力气说话,声音有点哑,心情却是明朗的,“赏脸啊,赏脸,老王你请我自然赏脸。”

进门第五家,王也的房子,不大不小,就是小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树,招摇在风中备受摧残,零星几片叶子好不凄凉,真有几分不归人的感觉,诸葛青疑惑:“老王啊,你这是被扫地出门了吗?”

王也把门推开,拿出个扫帚在地上扫了几下,一两堆叶子拢在一块儿,青石板才露出来,他瞪诸葛青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没什么好话,好端端的他老爹凭啥要把他扫地出门,没放火没杀人更加没当道士,撑着身子看狐狸笑得可开心,气全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老房子,以前我爸商业未起家的时候住这儿,这不你来了吗?怕你在我那大豪门里住不惯。”

诸葛青说:“老王你心还挺细啊。”

见诸葛青面色有点潮红,眼睛还润润的,王也疑心他是感冒了,带人进去冲了一包感冒灵,推到诸葛青面前要他喝,诸葛青推拒,道:“老王,我真没感冒。”

王也继续推,道:“喝了。”

诸葛青觉得王也这时候真是不可爱,他一点儿也不想喝这药,但纵然有万般嫌弃,勉强和着这一点儿关心,把苦水当蜜喝下去了,最后一滴入喉,诸葛青扁嘴,皱着眉头哭诉:“真苦。”

王也收好杯子,老大爷语气又跑出来了,“良药苦口利于病,老青。”

 诸葛青眨眼睛,似乎呆了一会儿,后来不知道想什么,王也以为喝药喝傻了,蹦出来的话直接让他把声音吞回去了,面前诸葛青眼睛亮得如一潭水,逼得王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问王也:“那相思病给治吗?”

 王也愣神,假装摸摸诸葛青的心口,往后退几步,不说话,装傻,出了门继续扫叶子,诸葛青追问:“给治不?”

王也闷闷地回答:“不给治!”

北京真冷啊,诸葛青站在朱红色的门槛上,手扣在门环上,他似乎是在玩,一下下地敲击着门,铁环扣上又拉起来,如同岁月在浩叹,是门在喘息,他咳嗽一声,枯叶卷起一层,后来风要狂躁起来,天边的云卷来卷起最后直接成了薄薄的一片,最后再也不见,树上的叶子也终于落光了。

风停了。

王也还在扫,诸葛青笑着要去帮他,虽说是笑,但眉眼明明白白冷淡了,王也推拒:“山人你可歇息吧,这儿有我呢。”

诸葛青直身,看着王也,“那么,我念个巽字怎么样?”

……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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